那年,我爱上了软糯糯、甜滋滋的玉米,一天能啃好几根。太姥从我妈那里听说了这件事,跑到邻居家讨要了一把自留的玉米种子,据说他家的玉米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好。
太姥特地在田里圈了一块地,播下了玉米种子。她还和我约定,等到玉米成熟了,就一起来摘。
收获的日子来得那样快,那天,天空高远,洁白的云不带一丝阴影。玉米站满了每一寸土地。它们昂首挺立,圆润饱满的籽粒生机盎然,彰显着对土地最真挚的感恩。棕红色的玉米须像啦啦队的花球,借着秋风,欢迎我们的到来。
太姥步履稳健地走进那几乎同我们一般高的“玉米林”中。她浑浊的眼中盈满了喜悦。太姥用手一掰,向后一抛,玉米棒子便落入背篓里,看起来十分轻松。
我试着左手握住玉米秆,右手用力一扯——玉米皮碎屑夹杂着尘土扑面而来,呛人得很。太姥拍拍我,说道:“娃娃,要用些巧劲来掰,你看我。”她那双手粗糙得如盘结的老根,熟练地握住玉米,手腕向下使劲,玉米就从柄处脱落下来。其实,盘活土地和盘活人生是一样的,道阻且长。我虽长于城市,可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农人的血,此刻,我的灵魂正与土地发生深深的共鸣。一掰一抛间,土地上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。
是什么让我的心跳动得这般厉害?等我回过神时,双手已经红肿,背上沉甸甸的背篓把双肩勒得酸痛不已。但我心中有着无尽的喜悦,我的每个脚印都深深地烙刻进了这片土地,每一棵庄稼上都留下了我的指纹印迹。
我坐在田埂上,看到相识的村民挑着油亮的扁担经过,担子里装着一捆玉米秆子,随着脚步的起伏有规律地晃动着。不远处,几头脱绳的牛正低头咀嚼着舒展的叶。我按照太姥的吩咐,取一根玉米秆,剥去上面的叶子后,跑到小河边洗干净。我像吃甘蔗一样,先咬下外面的皮,再嚼里面的芯。汁水爆出,清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,这是土地馈赠给农人最好的饮品。
那一次,我与土地深深共鸣。太姥亲手种下的玉米,带着土地的心跳,落入我的背篓,进入我的内心,与我的心跳同频共振。
路遥在《平凡的世界》里写道:“他还应该像往常一样,精神抖搬地跳上这辆生活的马车,坐在驾辕的位置上,绷紧全身的肌肉和神经,吆喝着,呐喊着,继续走向前去。”
那个秋日,我在与土地深深的共鸣中,竟有了同样的感受。我生于土地,长于土地,我也将在土地上继续拼搏,继续走向前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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